? 審一個自由、開放之風勁吹的時代。人們表達的自由度已得到前所未有的擴展,個體意志不會再妄遭壓制,喜惡盡可溢於言表,個人話語權也實現了升值。然而,儘管塵世的喧囂與嘈雜日甚一日,但淹沒在塵器與市聲中我們卻倍覺寂寥。我們發現,一些人動輒代聖人立言,聖哲的思想精華已成為其恣意共享的盛宴大餐,在他們的紅唇白齒間被濫嚼狂啖;一些人行事處世極端臉譜化,市儈、拿架子、韜光養晦,臉面塗上了一層厚膩人的名利的油彩。
表達原本是自己的事,因為思想屬於你自己。是山,就以高聳表達豪壯雄渾;是水,就以柔媚表達睿智明徹。山山水水相融互襯,才統一成一派全新氣象。是長天,就以浩蕩無涯表達寬容與豁達;是大漠,就以岑寂肅穆表達凝重與滄桑。而大漠長天的絕妙組合,便更具一番難以言說的況味。每個人也只有維護了自己的生命初衷,堅守自己選定的人生姿態,社會才會因為擁有眾多的「脊樑」而活力充裕血氣通暢。
人生百年一瞬,多活少活無非五十步百步之微差,只要不負我心,名利得失,自可一笑而置之。有什麼比活在自己的格調裡更合意的事?又有什麼比諛人以自娛,不在意甚或糟蹋自己的感受更叫人可悲?表達自己,拋開本色之外的蝸殼,還原屬於你自己的那份做人的味道,那才是真正令人歎服的風光!要知道,並非所有汩汩滔滔的語流都能打撈起字字珠璣,也並非所有逼人氣勢都能彰顯物質與個性,說不準那都只是一種藏丑隱拙的遮羞布而已。其實,老把人生當舞台,生活就會像失了聲的肥皂劇那樣無聊無為。
夜闌人靜時分,白日橫溢氾濫的穢塵欲漸漸退潮,真我便島嶼一般顯露出來。平是追得你氣息難平的逼仄空間也鋪展為一方宜可止的天地。你身邊的生旦淨末丑全都退場。濃濃夜色彷彿是上蒼精心調製的一道景色,最適合心靈花朵一樣暢然縮放。這時刻,世間雞零狗碎,機巧牽絆都遁形匿跡,你則是保持了做人純粹度的那個你。你的表情,你的心靈是經過蒸餾濾盡了雜質的淨水,因為不用以之示人,你盡可放心地按自己的意願將它盛放在自己中意的容器裡,圓也好,方也罷,都不乏舒坦——或許大多數人真正可以表達自己的場合,就是這種美好的清夜。而一旦這份靜謐重新摻進了他人的氣息,閒適的心靈便難免又被生計揉得皺皺巴巴,再談表達自己,當真不易。
人類本是一片能開出思想之花,結出智慧之果的靈性的森林,思維的神妙決定了在這裡絕難找到兩枚相同的葉子,更遑論兩棵風姿相同的樹木。坦蕩地去做一片獨具個性的葉子,而不是昏昏然成為某些葉子的翻版。不偽飾,不作態,清清爽爽地亮出自己的生命標識。無論你棲身在哪個枝頭,在那裡都要用自己的氣質、學識、涵養以及聰慧疊加起一個高度,為自己打理出一個精神高地。無論春秋冬,你心靈的律動都應因表達一個傲崖靈魂而經典與永恆。
然而,貪嗔癡狂,叫噪怒張,言語間覓不見一絲半星金石之聲;無所謂破變無所謂立,庸俗得如同一塊嚼透後又風乾時的口香糖,已是不少人陷身其中的表達怪圈。他們氣虛心中躁,浮游在物質層面上。他們常耍蹩腳的伎倆,不得要領地將表達園圃中的良種佳品培植成淮北苦枳歪瓜裂棗。
所以,表達自己難能可貴。選定了這種表達方式,你就得對抗迂闊之論的洪流,摒棄猥集蟻聚的貪嗜。
不妨作一下奇想:如果世上確有整齊劃一的表達模式,則或是大奸大惡克隆出可怕的邪惡群體,人人凶神惡煞,個個暴徒獨失;或是至聖至賢造應聘滿天飛的謙謙君子,千人一面的道德面孔,一般無二的仁義同范。人世不是恐怖的人間煉獄,就是寡味的說教道場。如此,有生之年我們耗盡心力只為經營好「人」字兩筆的運筆技法,苦心記人生印跡由他人代寫豈不悲哉。!
因此,用你的笑顏、心靈以及卓異而有益的行動,盡可能多一些地為生命中一切美好和神聖的東西表達最本質、最純真、最生動的自己,無異於在黯淡沉悶的思想夜空燃放一束絢爛的禮花,也是記死寂的理性湖水蕩起不可或缺的漣漪。
表達你自己吧,真誠一些,智慧一些,舒展一些,感動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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